洪荒距今几万载,人间尚有草昧在。我行远到交趾边,放眼忽惊看树海。
山深谷邃无田畴,人烟断绝林木稠。禹刊益焚所不到,剩作丛箐森遐陬。
托根石罅瘠且钝,十年犹难长一寸。径皆盈丈高百寻,此功岂可岁月论。
始知生自盘古初,汉柏秦松犹觉嫩。支离夭矫非一形,《尔雅》笺疏无其名。
肩排枝不得旁出,株株挤作长身撑。大都瘦硬干如铁,斧劈不入其声铿。
苍髯猬磔烈霜杀,老鳞虬蜕雄雷轰。五层之楼七层塔,但得半截堪为楹。
惜哉路险运难出,仅与社栎同全生。亦有年深自枯死,白骨僵立将成精。
文梓为牛枫变叟,空山白昼百怪惊。绿阴连天密无缝,那辨乔峰与深洞。
但见高低千百层,并作一片碧云冻。有时风撼万叶翻,恍惚诸山爪甲动。
我行万里半天下,中原尺土皆耕稼。到此奇观得未曾,榆塞邓林讵足亚。
邓尉香雪黄山云,犹以海名巧相借。况兹荟翳径千里,何啻澎湃重溟泻。
怒籁吼作崩涛鸣,浓翠涌成碧浪驾。忽移渤澥到山巅,此事直教髡衍诧。
乘篮便低泛舟行,支筇略比刺篙射。归田他日得雄夸,说与吴侬望洋怕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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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北天低五顶高,茫茫松海露灵鳌。
太行直上犹千里,井底残山枉呼号。
万壑千岩位置雄,偶从天巧见神功。
湍溪已作风雷恶,更在云山气象中。
山云吞吐翠微中,淡绿深青一万重。
此景只应天上有,岂知身在妙高峰?


庖丁为文惠君解牛,手之所触,肩之所倚,足之所履,膝之所踦,砉然向然,奏刀騞然,莫不中音。合于《桑林》之舞,乃中《经首》之会。
文惠君曰:“嘻,善哉!技盖至此乎?”
庖丁释刀对曰:“臣之所好者,道也,进乎技矣。始臣之解牛之时,所见无非牛者。三年之后,未尝见全牛也。方今之时,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,官知止而神欲行。依乎天理,批大郤,导大窾,因其固然,技经肯綮之未尝,而况大軱乎!良庖岁更刀,割也;族庖月更刀,折也。今臣之刀十九年矣,所解数千牛矣,而刀刃若新发于硎。彼节者有间,而刀刃者无厚;以无厚入有间,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,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。虽然,每至于族,吾见其难为,怵然为戒,视为止,行为迟。动刀甚微,謋然已解,如土委地。提刀而立,为之四顾,为之踌躇满志,善刀而藏之。”
文惠君曰:“善哉!吾闻庖丁之言,得养生焉。”

